那天酣客老王讓大家猜河南最有特色的下酒菜是什么,這問題一時真把人難住了。于是老王得意洋洋地揭曉謎底:水煮花生米。
這確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老王說,別小看一份水煮花生米,其實最考驗功力。一定要頭一天配好各種香料調料,用跟王守義十三香一樣的配方,煮后放一晚上,等味道浸入,第二天再賣,吃起來才有味道。比之河南,北京的很多飯店嫌這樣做費事,一般只會上油炸花生米。由此看來,一家飯店的服務和水平,從水煮花生米上就能看出端倪。
花生明代才從美洲傳入我國,應該跟煙草是一路來的。所以從古詩文中很少見到花生的名字。雖是一路來的朋友,煙草與花生卻漸行漸遠,貧富差距很懸殊,煙草賺了大錢,花生至今還是窮酸。
那日翻《詩草木今釋》,不死心,總覺得應該能找到花生,找到了黍、稷、秬、秠、粟、栗、稻、菽、葵、粱、禾、稂、莠,就是沒有找到類似花生的植物。翻閱勞費爾的《中國伊朗編》、謝弗的《撒馬爾罕的金桃》,非但沒有花生的蹤影,更沮喪地發現連豌豆、蠶豆都是宋元時從伊朗傳入中國的。
明代就明代吧,雖然和五谷相比,花生算不上老相識,可交情不淺,也夠得上相見恨晚。去年,我檢查出血壓有點高,一次吃飯,有朋友說了個秘方,用紅酒泡洋蔥。我上網一查,敢情這秘方國際有名,海內外都在喝。但洋蔥味大,堅持了沒多久,我還是選擇了醋泡花生。選擇的理由有二,一則泡多久都不會壞,越泡越入味;二則拿它當佐餐小菜,早晚吃幾粒不費事。花生能軟化血管,對心腦血管有益,可與紅酒泡洋蔥有一拼。
我愛吃花生米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酒。水煮花生米是所有酒友的百搭下酒菜、救急菜,什么時候想喝酒,只要端上盤水煮花生米,就算齊活了。因此,它還有個諢名叫耐叨,一盤花生米總夠叨上個上百次,若換其他菜肴,盤子早就見底了。
不過花生實在好吃,有時甚至會喧賓奪主,就說那一次喝酒,我奉獻出一罐麻辣花生。那是開封的興盛德牌子的罐裝麻辣花生,是當地很有名的小吃,花生是脫皮的,埋在油炸紅辣椒和花椒粒中,吃起來十分爽口。結果大家你一粒我一粒,沒等喝酒,花生就吃完了。后來我又試過幾次,這花生的確讓人上癮,只要打開一罐,根本停不下來,直到吃完為止。
還有花生糕,用飴糖把花生仁打碎后粘接在一起,再切成薄片,極其酥脆,吃一口能掉落一片碎渣,吃罷滿口生香。但遺憾的是花生依然保持著它平民的本色,花生糕雖然好吃卻身價不高,我一直深為花生糕感到不平。我雖好之,卻無法幫它提高身價。
小時候,我們會猜的第一個謎語幾乎都是麻屋子,紅帳子,里面住著白胖子。冬天全家圍坐爐邊,邊烤火邊剝花生吃,直吃得口中生津,把殼丟進火膛,陡然亮了起來。這算是小孩子一點點叛逆的表現家長是不讓亂丟的,怕著火。
從前每逢年節,哪家桌上不擺上幾盤干果?原來花生是主打,近年逐漸有被腰果取代之勢。不過有人還是難免對花生有未了之情,稱腰果是美國花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