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死豬“出欄”記
【演播室一】
共同打造高質量的生活，歡迎收看《每周質量報告》。病死豬肉是我們欄目關注的一個老話題了，早在2012年3月，我們欄目報道過福建等地的一些不法分子，私自屠宰病死豬，病死豬肉通過地下渠道，流向老百姓餐桌，危害消費者身體健康的新聞。節目播出后，我們注意到，近幾年有關部門加大了對制售病死豬肉的打擊力度。但是，即便如此，在一些地方，卻仍然有人頂風作案，屠宰、販賣病死豬肉。在本周，公安部發布消息，去年以來，公安部從一起制售病死豬案件入手，部署指揮湖南、廣西、河南等11省區公安機關，成功摧毀一個特大制售病死豬犯罪網絡。這些病死豬肉來自哪里？又是怎樣突破層層關卡，堂而皇之招搖上市的呢？來看的記者調查。
【同期】公安部治安局處長許成磊
這起案件截止目前，一共抓獲涉案犯罪嫌疑人一百一十多名，案值一億多元，是今年以來，公安部重點指揮協調偵破的特大制售病死豬的典型案件。
【正文】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湖南省邵陽市警方這次破獲的涉及全國11個省區的特大販賣病死豬肉案，線索來源于一封普通的舉報信。舉報人在信里說，有一個叫黃偉的人，經常在邵陽市冷庫后面的一處民房里屠宰病死豬。
我國《生豬屠宰管理條例》規定，實行生豬定點屠宰制度；未經定點，除了農村地區個人自宰自食之外，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從事生豬屠宰活動。2013年5月，為了依法懲治非法從事生豬屠宰、經營行為，人民法院和人民檢察院聯合發布了《關于辦理危害食品安全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其中明確指出，違反規定，私設生豬屠宰廠（場），從事生豬屠宰、銷售等經營活動，依照刑法規定以非法經營罪定罪處罰。出臺這些法律法規，最主要的目的，是防范病死豬肉流入市場，保證老百姓吃上“放心肉”.現在卻有人暗中屠宰病死豬，接到舉報后，邵陽警方立即展開調查。
【同期】邵陽市公安局治安支隊副支隊長夏立坤
我們在調查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叫黃偉的男子從事病死豬收購的嫌疑，但是黃偉他已經不做了，而且不知去向。
【正文】
記者了解到，由于找不到黃偉的蹤跡，警方的調查一開始陷入困境。但是由于這次舉報涉及到病死豬肉，事關千家萬戶的食品安全，邵陽警方決定把偵查范圍擴大到黃偉的身邊人。經過長達3個多月的明察暗訪，警方果然從中發現重要線索。
【同期】邵陽市公安局治安支隊副支隊長夏立坤
從黃偉的關系人當中發現一個叫危清海的男子，行蹤很詭異，有收購病死豬犯罪的嫌疑。
【正文】
進一步的調查顯示，從2008年以來，危清海開始收購、販賣病死豬肉。這是2014年3月26日，警方實地拍攝到的危清海的上線運送病死豬到其屠宰窩點的畫面。記者注意到，這次拉來的4頭豬中，有3頭已經完全死亡，1頭奄奄一息，均被工人用鐵鉤拖進窩點進行所謂的屠宰或者分割。
記者在調查中得知，由于出貨量較大，危清海很少直接從養殖戶手中收購病死豬，而是從那些靠販賣病死豬為生的“豬販子”手上購買。長期給危清海提供病死豬的豬販子有十幾人，危吉星是其中之一。
【同期】犯罪嫌疑人危吉星
多少錢一頭，一般來說的話，是一兩百塊錢三百塊錢。
記者：多大的？ 危吉星：多大的，多大的一般都是兩三百斤
【正文】
記者發現，“豬販子”從養殖戶手中購買病死豬都是按頭計價，非常便宜，平均下來每公斤不到2塊錢。然而，這些病死豬一經轉手賣給危清海，價格馬上翻了一番。
【同期】犯罪嫌疑人危清海
記者：你收這個肉多少錢一斤？ 危清海：兩塊五毛錢一斤的肉。
【正文】
危清海交代，他買來病死豬，經過屠宰、分割去除內臟后，平均每公斤豬肉的成本不過5塊錢。記者在采訪中得知，僅2014年1月到7月被抓的短短7個月時間里，危清海收購來的病死豬有800多頭，經屠宰分割后，涉案病死豬肉多達8000余公斤。那么，危清海加工如此大量的病死豬肉，又賣到哪里去了呢？經警方查證，專門從事臘肉加工和鹵菜制作生意的孫澤明是危清海的主要客戶之一。記者注意到，孫澤明從危清海手中購買病死豬肉，每公斤僅要8塊錢，而這不到市場價一半的低廉價格，正是孫澤明選擇病死豬肉的最主要原因。
【同期】犯罪嫌疑人孫澤明
記者：你為什么買病死豬肉做臘肉。
孫澤明：因為他們收的價很低，我們拿好豬做不出來。
記者：好豬多少錢？
孫澤明：好豬那時候起碼也要八九塊錢一斤，
【正文】
孫澤明承認，他加工出來的臘肉和鹵制品，主要批發給周邊菜市場的經營戶，最終由小商販們賣給消費者。隨著調查的深入記者發現，孫澤明雖然專門加工批發臘肉和鹵制品，但對于病死豬肉的供貨方危清海來說，他這里只是一個小作坊。那么，危清海的病死豬肉“大買家”又都是誰呢？
【同期】邵陽市公安局治安支隊支隊長劉皓
發現了有大宗的病死豬交易，有時候一車是幾十噸。那么來了以后，一般情況下他們這種變質的肉他把它做成了這個鹵菜、臘制品，做成了這樣的東西。那么現在我們還發現這些東西還流向了一些正規的加工廠、食品企業。
【正文】
湖南省邵東縣華興肉類加工廠是一家看起來很正規的肉制品加工企業，主要生產銷售冷凍肉。記者調查發現，是這樣一家多年從事肉制品加工的所謂正規企業，所使用的原料肉竟然也是從危清海那里倒賣來的病死豬肉。
【同期】邵陽市公安局治安支隊副支隊長夏立坤
他是肖體均這一塊，他把病死豬肉收購來之后，重新進行分割，是解凍之后再重新改包裝。
【正文】
華興肉類加工廠的老板肖體均在審訊中交代，他從2013年開始，從危清海手里收購病死豬肉。記者注意到，華興肉類加工廠雖是一家表面上正規的肉制品加工企業，但實際上在日常經營中，是以“倒賣”業務為主，從中賺取差價。
【同期】犯罪嫌疑人肖體均
買一萬四千五一噸，賣他一萬六一噸。賣給他一萬六一噸。
肖體均：對。
【正文】
肖體均承認，他在倒賣病死豬肉時，賺取的差價雖然不大，一噸肉只有1000塊錢左右，但由于自己的“下家”都是正規食品生產企業，用貨量非常大，所以華興肉制品加工廠的利潤累加起來仍然相當可觀。那么，那些對病死豬肉用貨量讓肖體均感到滿意的大賣家，又都是一些什么樣的企業呢？令警方感到震驚的是，進一步的調查證實，肖體均病死豬肉的“大賣家”,均為湖南省旅游城市張家界[0.00% 資金 研報]當地的食品生產企業。其中不僅包括張家界吃香食品有限公司、張家界郝胖子旅游食品開發有限責任公司，甚至還有宣稱是張家界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的張家界茅巖河綠色食品有限公司。
調查至此，警方破獲的這起特大制售病死豬肉案件的利益鏈條逐漸清晰：犯罪嫌疑人危吉星等人從養殖戶手中，以每公斤不超過2元的價格，收來病死豬后，4塊錢一公斤轉手倒賣給專門從事病死豬屠宰加工的危清海；危清海對這些病死豬屠宰分割后，一部分以每公斤8元的價格，賣給孫明澤等臘肉和鹵制品加工作坊，另一部分則以每公斤11元的價格，賣給肖體均的華興肉類加工廠。肖體均購買到病死豬肉后，經過再次分割，轉賣給湖南張家界的一些正規食品生產企業，最終，這些病死豬肉又被這些企業加工包裝成“湖南特產”臘肉香腸等，賣給前往張家界旅游的來自全國各地的游客。
【演播室二】
豬肉從生豬出欄到消費者餐桌，其間要經過屠宰、運輸、存儲和銷售等多個環節，每個環節分別對應動物檢疫、農業畜牧、商務等監督管理部門，那么病死豬肉是如何從地下轉到地上，突破層層監管流入市場的呢？
【正文】
記者在調查中了解到，為了從源頭防止病死豬等有毒有害“問題肉”流入市場，2010年，我國發布了《動物及其產品無害化處理制度》，其中規定，當養殖場的畜禽發生疫病死亡時，必須堅持不殺宰，不販運，不買賣，不丟棄，不食用，進行徹底的無害化處理的“五不一處理”原則。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出臺了相應的補貼政策：政府對進行了無公害處理的病死豬，每頭豬專項補貼80--800元不等。然而記者在采訪中發現，一些地方在實際執行過程中，這一專項資金卻經常被相關部門半途截留，未能足額發放給養殖戶。
【同期】養殖戶
這么多年了，我們是補了，在幾年以前補了一次，以后的話是沒有到位。補了一次是平均下來每一頭補了10塊錢
【正文】
作為無公害化專項補貼的資金不到位，直接影響了養殖戶對病死豬做無公害化處理的積極性，
【同期】公安部治安局處長許成磊
無害化處理監管落實不到位，本來給養殖戶生豬的，病死豬補貼落實上，也沒有落實到位。所以呢，作為養殖戶來講的話，他的這種，對病死豬的這種無害化處理的積極性不夠。
【正文】
無公害化專項補貼資金不到位，在客觀上都讓從源頭治理病死豬肉流向餐桌的目標流于形式。記者在調查中還發現，在流通環節，動物檢疫人員玩忽職守，讓病死豬肉進入市場的另一道防線也形同虛設。根據2010年我國出臺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動物檢疫管理辦法》第二十七條，經檢疫合格的動物產品到達目的地，貯藏后需繼續調運或者分銷的，貨主可以向輸入地動物衛生監督機構重新申報檢疫。輸入地縣級以上動物衛生監督機構對符合條件的動物產品，出具《動物檢疫合格證明》。（字版）這張《動物檢疫合格證明》在業內也被稱為“檢疫票”,是肉制品上市銷售的必要通行證。然而記者在采訪中注意到，在邵陽警方查處的這起特大販賣病死豬肉的案件中，一些地方的動物檢疫人員卻只管收費不問質量好壞，濫開檢疫票，甚至連病死豬肉也給與放行。邵陽市雙清區畜牧水產蔬菜局的工作人員劉躍新因此被警方采取強制措施。
【同期】民警劉旺
當他不在崗的時候，他委托別人幫他開具這種動物檢疫的合格證明，收取一定的費用，而且他只收費，不管理，也不對肉制品進行檢測，對于我們邵陽乃至全國食品安全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正文】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劉躍新主要負責邵陽市雙清區肉聯廠的冷庫進出肉制品的檢驗檢疫工作，然而據警方查證，在實際工作中，何躍新卻經常在自己離開工作崗位時，把《動物檢疫合格證明》交給他人，甚至是販賣病死豬肉的“肉販子”任意填寫，實際上成了出售檢疫票。不僅如此，即使自己在崗，劉躍新對病死豬肉的所謂檢疫，也僅僅是用肉眼辨別的方式。
【同期】犯罪嫌疑人劉躍新
像我們這樣的在我們邵陽市一般都是普通的檢驗檢疫房，沒有其它的。用肉眼之外沒有誰用過儀器。
【正文】
在采訪過程中記者了解到，2014年10月20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建立病死畜禽無害化處理機制的意見》，以徹底根治包括病死豬肉在內的病死畜禽等有毒有害“問題肉”流入市場。但是專業人士認為，要想真正做到杜絕病死豬肉流入餐桌，最關鍵的還是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如何具體落實這一政策。
【同期】公安部治安局處長許成磊
必須堅持打防結合，標本兼治，公安機關嚴厲打擊病死豬犯罪，來應對當前的這種高發、多發、易發的這種勢頭，這是很必要的，但是這個只能是治標，要想治本，那么必須在病死豬無害化處理，病死畜禽的社會保險，養殖、屠宰、檢驗檢疫還有食品的生產加工中各個環節，應該加強日常的監管，并且做到各個環節之間的無縫對接，有序銜接，才能夠從根本上杜絕病死豬流向餐桌。
【演播室三】
為打破目前這種道道關口，層層失守的局面。日前，國務院出臺了《關于建立病死畜禽無害化處理機制的意見》，全面規范了在無害化處理的工作過程之中，社會保險，生豬屠宰，檢驗檢疫等各個方面的要求。接下來，最主要的問題，是各個部門能否真正立足于本職本責，負好自己的責任，把好自己的關口，讓這個意見得到貫徹落實，而我們欄目也將密切關注這一《意見》的實施情況，深入調查及時報道，歡迎廣大觀眾朋友向我們提供新聞線索。好，感謝收看《每周質量報告》，下周同一時間再見。
2024/9/20至2024/9/22
2024/11/8至2024/11/10
